不多时,旧时光里封存的家具,也都焕然如新,看出昔日的名贵精致。
衣绛雪在屋里逛了一圈,熟悉感漫上心头,“好像,我曾经来过这里。”
裴怀钧缓步徐行,走到虚掩着的山水画屏边,撩衣俯身,将藏在屏风后的青花瓷瓶抱起。
花瓶里种着一株枯萎多年的植物,叶片蜷曲,枝干枯黄蔫死的,碰一下似乎都要化成灰了。
他看着叹息:“很多年没有浇水,这朵花都枯死了。”
裴怀钧拢过那枯枝的根部,却惊奇地发现:二百年了,这花似乎还没有死透。
衣绛雪轻轻飘过去,探出脑袋,问道:“这是什么花?”
裴怀钧莞尔,“是优昙婆罗,生于高原,很难找的。在佛教经文中,三千年才开一次花,每逢开花,必有圣人出世,开后随之凋谢。”
“所以,这也是一朵‘不世出’的花。”
衣绛雪有点印象,摇了摇头:“它好像没开过花。”
裴怀钧道:“或许,再等一等,他就开花了。”
衣绛雪:“死掉的花,难道也会开吗?”
裴怀钧却浅笑道:“生亦是死,死亦是生。不过是一个轮回而已。”
衣绛雪明知道书生不对劲,想了想,仍然没有问。
回忆和过往都空白的时候,是书生一直陪着他。
现在气氛挺好,他不需要知道裴怀钧是谁,只需要知道他很好。
这种本能的信赖感,好似他们是两只在无常岁月里依偎的动物,也曾相濡以沫,彼此取暖,抚慰孤独长生。
裴怀钧不知面前的鬼在想什么,他自顾自微笑:“优昙婆罗是有灵性的花,就算日日用玉露浇灌,不该开花的时候,他永远不会开。即使枯萎了,只要他想要开花,也会复生。”
说罢,裴怀钧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,小心地往花瓶里浇了些玉露,“开或不开,就随缘法吧。”
衣绛雪点头,他没问玉露是哪来的,他为什么会有。
这是第三次,他故作不知,继续开心地唤他“书生”。
裴怀钧取下钩帘上悬挂的帷幕,绯红色徐徐滑落,如雾如纱。
衣绛雪轻轻拂过,觉得熟悉,就嗅了嗅,没有浸透幽冷的香料和苦涩药味。
他再往深处望去,一张熟悉的错金雕花拔步床,似乎能看到几生几世缠绵病榻的模样。
裴怀钧也定在原地,先是眼底晕染出一片凄清悲凉。
再回身,望见藏在绯纱背后的红衣美人。
他那恍惚的神色褪去,化为温柔与多情,“小衣,站在那里做什么?”
衣绛雪悄悄鼓起脸:“我不喜欢。”
裴怀钧迟疑片刻:“不喜欢,什么?”
衣绛雪伸手指去,理直气壮:“我的鬼蜮我做主,那张床看起来好小,很不舒服,颜色也不好看。我要把那张床换掉。”
裴怀钧顿了下,眼底的忧悒也消失不见了,温和道:“这里属于小衣,自然是想怎么改怎么改。”
衣绛雪飘过去,开始装修爆改。
“首先,要很大,很软,可以变成鬼雾,在上面弹来弹去。”
随着衣绛雪的创造,那在光影黯淡处的床榻变了模样,又大又软,睡得下两个人,可以让鬼在上面快乐乱滚。
“然后,要变成很喜庆的样子。”
红绸帷幕无端增加了,大红喜被配鸳鸯枕,为了喜庆,甚至还“囍”了起来,很是精神污染。
衣绛雪可能是涮火锅吃掉了不少红煞。他非但没觉得不对,还像回家了一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