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已黑,我怎么走,路都看不清。。。”
“小公子不必操心这些,自有人为你领路。”扶茵把人押送到了门口,给了两人半刻的时辰告别。
沈澈“啪——”一声合上房门,咬牙压低嗓音对宋允执抱怨,“那女贼要给我派差事,她以为她是谁。。。”
说完气得在屋内打转。
“你当去。”待他冷静了一阵后,宋允执才道。
隔墙有耳,两人不能明说,宋允执隐晦道:“钱娘子既肯给你机会磨练,是你的造化,能当上账房先生,不是你平生夙愿?如今已完成心愿,何尝不好。”
弦外之音,沈澈自然听明白了。
他本次来扬州的目的,他没忘。
四大家横行这么些年,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推到的,今日歪打正着进了钱家,难得的机会,可。。。如此好的院子,他一夜都没住。
“她给宋兄安排了什么活?”还非得把自己支开,沈澈想起来,好奇问。
宋允执看了一眼被他搁在桌上的宣纸,对于她的目的至今没猜出来,只道:“答题。”
同为天涯沦落人,宋世子中了蛊,甚至比自己更惨,可沈撤却察觉出了两人在待遇上的差别,默默看了一眼宋世子的脸后,再次提醒道:“宋兄,你要当心此女。”
明月一般的小世子,谁人不爱,千万别被一个商女占了便宜。
宋允执点头,“我心中有数,你自己小心。”
区区一个商女,再恶劣又如何,战乱中闯出来的人,还怕她真能要了自己的命,正事要紧,沈澈对宋世子拱了一下手,“我走了。”之后拉开门,跟着扶茵出了院子。
夜色恢复安静。
小厮端了一盆水进来后,出去合上了房门。
宋允执没去看那张宣纸,和衣躺在了屋内的软塌上,早年他有些择床,从军后好了许多,今日之内发生了种种变故,一时难以入眠。
到后半夜才逼迫自己闭上眼睛,养精蓄锐。
次日阳光穿透窗扇了,外面迟迟传来动静,听到脚步声,宋允执警惕起身。
门外小厮叩门:“宋公子可起了?”
宋允执拉开房门,小厮把手中装着一套锦缎长袍的托盘递给了他,“请宋公子换身衣裳,待用完早膳,奴才带公子去往前院。”
——
钱铜有时很佩服后宅妇人的本事。
平日里让她们跑两里地去看顾一下盐井,都觉得累,竟然能在一夜之间,给她凑出了九位公子出来。
每个都沾亲带故,个个都能唤上一声表哥。
钱夫人昨日‘痛失’知州府这门亲事,一夜都没睡好,眼下明显染了一片淤青,此时被三夫人、四夫人和三房四房的几个妾室拥护着来了前厅,一番拍马屁后,钱夫人痛疼的心渐渐愈合,开始享受起了这份奉承。
钱夫人:“首要一点,入我钱家的人,脑子得活泛。”
“可不是嘛。。。”周围一片附和声。
“样貌也不能马虎。”
“二嫂放心,咱们铜姐儿好颜色,配的郎子还能差了不成。。。”
前院的游园里建了一处台,三面通风,夏季用来纳凉,冬季用来赏雪,今日钱夫人携着各位妇人坐在里面,看得则是对面的彩绘壁画连廊。
细软的竹篾边缘上了绯漆,卷至檐下,晨光挥洒入廊,照得里侧壁上的彩绘如九天上宫阙。
连廊底下安置了一排坐席,以山水屏障隔开,各自面前摆了一张木几,笔墨纸砚,一应俱全。
此时已入座了九人。
台下一众妇人的目光来回在几位公子和钱铜的面上流转,偷偷窥着她的目光到底落在了哪个身上。
钱铜谁也没看,也没与众人挤在一堆,立在一侧的柱子下,半个身子露在春日里,目光散漫地盯着入口处的那道月洞门。
小厮今早送去的衣裳乃蜀锦所制,家中没有同龄的公子,钱铜连夜吩咐人赶制出来,可宋郎君没换,依旧穿着昨日的绿色长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