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,”陈恨生声如洪钟。
“是吗,”严忍冬笑道,“陈大人,就这般便耐受不了了,你的肚子像个锅,心当真比针尖还小。难道,我父亲与你的仇恨,还不足我刚才那区区几句?叫你愿意即刻就杀了我,却这么多年都杀不了他。”
陈恨生也笑了:“踩死一只蚂蚁,总归比杀死一头大象容易。”
“哦,”他故作明白,问道:“那要不要,我帮你杀了那头大象?”
陈恨生笑得更欢了,声音却依旧阔如洪钟:“此事就不劳严公子费心了。”
严忍冬走进两步,声尾如羽毛搔过:“我知道你要的是什么,把一个不受控的东西踩在脚下,在心里告诉自己,这是我的本事,是我捏住了他,是我踩死了他。”
他绕到陈恨生的身后:“这种虚幻的权力很让你着迷吧。”
陈恨生拿眼睛去斜瞟他。
“可惜呐尚书大人,你根本就没有见过深海里的鱼,那种不受控的人,像你的毒药一样,就算鸣金收兵了也还是缠裹着你再战。尚书大人,你体会过止戈为武吗?”
陈恨生负手在背,冷哼一声:“有意思。”
“你老了,好可怜,我父亲那般浅池里的王八就困了你一辈子,你以为自己在云端斗,蝼蚁都笑了。”
陈恨生转过身去,问他:“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,你就是一个蝼蚁,连一官半职都没有。”
严忍冬看着他,笑容越来越大:“我看你,真像看历史的遗迹,坟里的古董,老太婆的臭牙。”
陈恨生怒了,一把去抓他那断臂,严忍冬却轻巧地闪开:“陈恨生,你知道最让人着迷的是什么吗?”
他又凑到他的耳边,鬼魅般地说:“我和你斗的资本,就是我严忍冬,从心底看不上你。”
陈恨生眯着眼道:“你要替我杀了严松仁?”
严忍冬又笑了:“不,我会让你替我杀了他。”
京兆尹府内,何督正在躺椅上叹气。他年近三十,尚未有妻子儿女,回不回家是无所谓的事,公文铺在府衙,也铺在家里。
娶个老婆吧,他把手腕搭在额头,忘情地想着。
不知为何,想着想着,他便想到了季静堂,如果她是自己的妻子,能为自己生儿育女,那该有多好啊。
“喂喂喂,你在想什么,”何督坐起来,用力拍拍自己的脸,“疯了吧你。”
他又躺下,脑袋不自觉地开始胡思乱想,便只能又坐起来,自己对自己道:“人家不足二十,你快三十。人家是丞相之女,你呢,混了个七品地方官儿,人家貌若天仙,你有什么资格娶人家?”
“疯了疯了疯了,”他又自言自语地躺下。
“何大人,”陶然从堂外走进来,“何大人果真没走。”
何督半眯着眼挤出了抬头纹,咋舌道:“我说陶公子,事情不都跟你说了,啊,那严忍冬又被关回大狱了。”
“我知道,”陶然行礼。
“你知道,你知道什么知道”,何督站起来,“我可跟你说,为了你,我被骂了好大一顿,上头叫我务必查出这些屁事,嘿,刑部那边拦着不给,直接把权就夺了。”
陶然刚要说话,何督便摆手:“你别说了,什么都别说了,什么严忍冬,什么无手男尸,通通都被关在大狱里,我是见也见不到,这次别说活人,就是死人你也别想赎回来!”
“何大人,”陶然有些无奈,“我是刚刚想起来,昨夜亥时正刻,严公子来我家找过我。”
何督惊道:“他找过你?”
陶然点头,何督拍手叫道:“那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!”
“这件事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,刚才一想起来,我这不就跑过来告诉大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