住持圆寂的无常钟响起时,宛如巨石掉进深潭,激起泼天水花。归元寺内的沙弥和香客俱是一惊。
昨日尚为信徒讲经说法的人,今日竟转瞬毫无征兆往生了?
众人暗叹幻灭无常,纷纷朝着住持禅房所在的方向,合掌鞠躬,以示肃敬。
纪沉星靠在了尘禅房门口,迷茫望着內间不断涌入的灰衣僧徒,围住涅槃的了尘,低沉诵念往生咒。
禅房之外,艳阳依然明媚。
纪沉星眼中那片灰色僧服,却似无尽涌动的乌云,渐渐将了尘枯朽的脸,隔绝在她视野之外。
连带她那份枯朽的希望,一并埋进未知黑暗。
为什么命运要这样冰冷的捉弄她?
她还没来得及倾诉满腹惶惑,她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出口,她还在希冀他指明自己回家的路呢!
纪沉星指节绷紧到极致,死死抓着门板才勉强保持住身形,没有跌滑下去。
而她此刻映在地上的影子,像极迷途孤魂,幽幽飘在人间,不知何去何从。
“阿弥陀佛。”听得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佛号,女人转过迷惘的眼。
是大雄宝殿解签处的老和尚。
“住持师兄窥探天机,自折福寿修为,静候于此点化施主,早知大限将至。施主不必哀恸。”他依然古井无波道。
哀恸?纪沉星惨然一笑,“大师含笑归寂,实乃佛门殊胜之事,当以法喜相送,我并没有因为俗情伤感。”
她将了尘圆寂时嘴角那抹笑,解读为功行圆满。
只是人之命运得失,一向此消彼长。
有人圆满如皓月临空,便会有人缺憾如孤星坠野。
“我是在为自己哀恸。”纪沉星站在僧众之外,望着湮没其中的泡影,自嘲般诉说心底的凄迷之情。
老和尚捻着佛珠,目光也转向了尘坐寂的地方。在那上方,悬着一幅字,铁画银钩书着一个“了”字。
可他何曾“了”啊。
老和尚无波无澜的眼,忽地流露一丝叹怅,“住持师兄以命为灯,为施主照得一线生机,已尽他所不能。”
“而我等泥僧,修行未满,菩提路远,无能相助施主。唯有一颗衷心,祝愿施主,早日堪破因果,花开见佛。让我等师兄在极乐之地,也能如愿了却未竟尘缘。”
说罢,他朝纪沉星躬了躬身,低头送客。
“住持涅槃,我等将依寺规,闭门谢客措置法体。施主请回吧。”
纪沉星望着老和尚步入内室的背影,脑海里灵光飞闪。
但因为心情太乱,一时之间理不出关键脉络,她戴上帷帽,疾步往外走。
颂雪雷远等人望见贵妃步出禅院篱笆门,齐齐迎上去。
“夫人,您没事吧?”今日凶异之事频发,先是凶签,再是了尘大师圆寂。
颂雪生怕贵妃忧思受惊有所意外,焦急扶住自家主子。
纪沉星摇了摇头,拔步吩咐潜龙卫速速离开归元寺。
却不想颂雪颤颤执起她的手,倒吸冷气,“雷护卫,快,快拿止血散来。夫人的指甲断了好多,在流血。”
雷远闻言,迅速低头翻找随身包裹。
此次出宫,延熙帝给贵妃置备了不少路上解闷的小玩意,出发前,雷远特地献宝似的,打开包裹让贵妃挑拣则个。